[那年夏天]那一条河

bulunuo

很早以前的河水都很清澈，你知道么？很清澈。

我家是在春天末夏初搬到那个地方的，也没有什么特别，就是靠近一条河。这河很快便被母亲充分利用了，她在那里洗衣服。河水很清，很浅：从高的河床走下去，走到沙的河边，然后是这条河，浅浅的刚没过小腿，走几步，就到了河的另一边沙滩，然后再爬上河床，就到了对岸的工厂了。

然后这河便成了我们小孩子的乐园，我穿一条小裤衩，趴在河底，让河水在脊背上飘过；仰着脖子，呼吸空气。可怜这河连游泳也不得，我把头刚扎进去，沙子就往鼻子上扑，只好又抬起头来。

我更喜欢的是捉鱼。有一种特别笨的鱼，很小，比蝌蚪大不了多少，形状却相似，只是颜色是棕色的，跟沙子很相近。它也动不动靠在水底沙上，要是不仔细看，绝对看不到。偏我是有很大的耐心，一点点看过来，就能发现它的所在。也不急，双手合成碗状，倒扣在鱼上面，向下压，就能感觉到有个小东西在手和沙子之间扑腾，心里一美，知道已经得手了。然后将双手合拢，夹杂着沙子和小鱼，然后手指漏开，让水冲走沙子，鱼就在手掌上蹦蹦跳跳了。这鱼也不能吃，只能放在罐头瓶里养着。我曾经抓了两大罐头瓶，大约6－7条小鱼，放在房檐下，每天看一回。他们还是一动不动的，瞪着大眼睛看你。傻傻的。

傍晚的时候，屋子太热，一定要到河边上去乘凉。每家都搬出了小凳子，大人摇着蒲扇，赶着蚊子，说些无聊的事情。小孩子却闲不住，到河滩上去练习武功，九阴白骨爪是人人都会的，将手爪张开，狠狠向沙里插去，感觉手指尖有些疼，睁眼一看，手指已经深插到沙里，功力已经是5成。铁砂掌强调个力度，手指并拢，插进沙里，反复练习，可以将手上沾满沙子。还可以练习鲤鱼打挺，不用担心伤着，可惜我一直没有练成。

有一天夜里突然就电闪雷鸣，雨下得大而且没完没了，早晨起来观鱼，发现鱼一条都没有了，罐头瓶倒是满满的雨水。我很是着急，满院子的找，生怕却又希望能看到一两条搁浅的鱼，然而还是没有。吃饭的时候说起这件事情，姥姥说，雨下得这么大，龙王要招他们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雨才停歇，天上却依然是黑云翻滚，路边都能见到小溪流翻动着向前跑。我顺着这些溪流，就到了河边。河边已经站了很多人，赶忙凑过去，才发现河已经改变了早先的温柔河水，而变得狰狞咆哮。沙滩早已不见，河水快漫过河堤，河水变得极其混浊，跟沙滩一般的棕色，流速极快，一块漂浮的木桌子瞬间就冲下不见了。倒是围观的人并不担心，原来还有人在趁机捞浮财的。

我看到就有两个男人，30多岁，都赤裸身子，只穿一条内裤，一条绳子绑在腰间，一边绑在树上。他们两个都拿着工具，一个是钩镰枪模样的长杆，另一个拿着像捕捉蝴蝶一样的杆网。拿钩镰枪的人，专门钩冲下来的木头或其他东西，拿网的则捉鱼。平日里河里断没有什么鱼的，这次鱼居然多而且晕乎状，听旁边的人说是上游的水库又决堤了，大批的鱼就下来了，看来我那些小鱼也走了同样的路。

捞浮财也是精彩的动作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们却不感兴趣，赶紧回家吃饭了。晚上的时候，偷偷溜出来，听得河边水声份外得响，隐隐感觉到自然的神秘的力量。

到秋天的时候，我们家又搬家了，我就告别了这条河。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去回顾游，发现河边立了雕塑，一位母亲抱着一个在哺乳的小孩。那小孩长着龙的尾巴，盘在母亲腿上。读下面的文字，才知道这河叫抱龙河。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又去回顾游，河水已经变得黑而且臭，这大约是河边的工厂造孽。再过了好多好多年，再去看，河水变清了，只是不再流淌，一个橡皮坝保住了这个形象工程。

但我的耳边，还常听到他咆哮的声音。那是夏天的声音。

小鹿

是我误读了吧，改过！

bulunuo

misreading呀，这不是什么社会问题呀，呵呵。更像是童年与记忆之类吧。

小鹿

引用第2楼bulunuo于2009-07-10 16:02发表的 :
misreading呀，这不是什么社会问题呀，呵呵。更像是童年与记忆之类吧。

晕，作者说了算吧。

余自己即你

据说，每一条河都是有记忆的。这跟我们关于河的记忆无关。难得见老布这样的文字，我感觉有种沉郁的味道，有种无法言表的爱……

eguitar

很有乡土气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