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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进行时】] 周作人《苦竹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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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7 17:07: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很久没有看书了。
   整天在网上乱看。不知怎么,忽然起了看书的念头。在书橱中随手抽出周作人的《苦竹杂记》。也好,不可居无竹。就从《苦竹杂记》开始吧。随看随记,作点摘抄。


周作人《苦竹杂记》
小引
宝庆《会稽续志》卷四“苦竹”一条云:
  “山阴县有苦竹城,越以封范蠡之子,则越自昔产此竹矣。谢灵运《山居赋》曰,竹则四苦齐味,谓黄苦,青苦,白苦,紫苦也。越又有乌末苦,顿地苦,掉颡苦,湘簟苦,油苦,石斑苦。苦笋以黄苞推第一,谓之黄莺苦。孟浩然诗,岁月青松老,风霜苦竹馀。”

《冬心先生画竹题记》第十一则云:
  “郦道元注《水经》,山阴县有苦竹里,里中生竹,竹多繁冗不可芟,岂其幽翳殄瘁若斯民之馁也夫。山阴比日凋瘵,吾友舒明府瞻为是邑长,宜悯其凶而施其灌溉焉。予画此幅,冷冷清清,付渡江人寄与之,霜苞雪翠,触目兴感为何如也。”


   一段小引就要我查字典。查汉语大辞典:
【苦竹】又名伞柄竹。禾本科。秆圆筒形,高达四米。箨鞘细长三角形,箨叶披针形。笋有苦味,不能食用。茎可作造纸原料和制伞柄、笔管等。 晋 戴凯之 《竹谱》:“杞髮苦竹,促節薄齒。束物體柔,殆同麻枲。” 唐 李白 《劳劳亭》诗:“苦竹寒聲動秋月,獨宿空簾歸夢長。” 宋 梅尧臣 《山行冒雨至村家》诗:“雨急芹泥滑,禽鳴苦竹秋。” 茹志鹃 《高高的白杨树》:“庵后的山坡上,是一片细细的苦竹。”

不过,感觉有时用苦竹就未必专指此竹了。如汉语大辞典中下一条【苦竹哀絲】谓怨苦之情发于管弦。 清 陈维崧 《贺新郎·春夜听鼓师挝鼓》词:“苦竹哀絲争欲鬧,静聽八音之主,讓老革憑陵今古。”就未必真是指苦竹。

  小引中还有嘉泰《会稽志》卷十七讲竹的这一条中云:“苦竹亦可为纸,但堪作寓钱尔。”说明在会稽,苦竹用作寓钱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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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7 17:31:05 | 显示全部楼层
《冬天的蝇》

这几天读日本两个作家的随笔,觉得很有兴趣。一是谷崎润一郎的《摄阳随笔》,一是永井荷风的《冬天的蝇》, 我所最喜欢的还是他们的随笔。
我读他们两人的文章,忽然觉得好有一比,谷崎有如郭沫若,永井仿佛郁达夫,不过这只是印象上的近似,至于详细自然并不全是一样。
  说到文章我从前也很喜欢根岸派所提倡的写生文,正冈子规之外,坂本文泉子与长冢节的散文,我至今还爱读,可是近来看高滨虚子的文集《新俳文》与山口青村的《有花的随笔》,觉得写是写得漂亮,却不甚满足,因为似乎具衣冠而少神气。古来的俳文不是这样的,大抵都更要充实,文字纵然飘逸幽默,里边透露出诚恳深刻的思想与经验。自芭蕉、一茶以至子规,无不如此,
《冬天的蝇》的文章我差不多都喜欢


  不懂,不敢乱说。
  孙犁学习鲁迅,把鲁迅所买的书都找来看。我学不来,但先把他们认为好的文章及书名记下,日后有机会碰见,可以翻翻。学不学得了是另一回事了。

《冬天的蝇》中还有一句他们一样地都是东京人,就是所谓“江户子”
在网上查了  
    江户时代和“江户子”
东京过去叫江户,江户在18世纪初就已经发展成为有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不过江户从是生产的人口只有50来万,不从事生产的大名、武士、武士随从倒有60多万。江户时代实行身份等级制度,所有的人分为士、农、工、商四个等级,武士最高、商民最低。受教育是武士的特权,其他等级的人充其量能认几个字、学学算术就不错了。江户时代的学校,都在庙里,所以人们把学校叫寺子屋。武士和有钱商人的孩子可以去上学,而一般町人的孩子是上不起学的。
  但是,手工业者和商民的孩子并没有因为身份的卑下和没有受教育而感到自卑,相反,他们还看不起那些武士呢。比方说,人们对于生在江户长在江户的人有“江户子”的称呼,可是真正的江户子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江户子”首先是对江户町人的称呼,也就是说并不包括武士和大名。再就是只应该包括旧有的江户城区的人,而不应该包括后来划进江户市区的地区,他们认为那里的人是乡下人。

  那么,江户子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呢?有一种说法是,三代生在江户、长在江户就变成江户子。除此之外,据说他们一是出身低微、二没有文化、三是爱凑热闹、四是爱面子、好作无畏之争、五是会吃会玩、六是怕老婆……。用中国话说就是“京里的混混”。

  据著名的江户学学者三田村鸢鱼的论断,江户时代的舞台上和小说里曾经出现平民文学的热潮,其中有不少江户子的形象。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江户时代戏剧的观众和小说的读者实际上是商民们中的富裕者。他们有了钱,却没有社会地位,上升不到武士阶层。所以只有从文学艺术上找发泄的地方。烟花巷和戏院子街在江户时代被看作最不正经的地方,可那里却是除了武士以外的所有阶层逃避现实的地方。在这个不正经的地方,模仿大名的作派一点危险也没有,在戏台上不管怎么侮辱武士都没关系。虽然从制度上、法律上来说,武士依然骑在自己的头上,可看看这种戏,蔑视一下他们,到底心里的气也能平下去几分。

  “江户子这种平民之中最下层的人,却往往能讨的观众们的欢心。(小说里面的)江户子们到(著名烟花巷)吉原去和武士争风,总是会赢的。是用钱去赢,威风凛凛的武士到此也无可奈何。江户的歌舞伎里出现的江户子的形象,在现是中也是没有的。”(《三田村鸢鱼全集》第7卷)这些形象不过是让富裕的江户商民们高兴的材料罢了。戏台上的江户子,风流潇洒、极擅言辞,而现实中的江户子因为没有文化,说不出长句子。所以,戏台上的江户子只是一种塑造出的形象。

  现实中的江户子是什么样子呢?有这样一个故事足以表达他们的风貌。
   有位家道殷实的商人破产了,虽然他来自农村,但因自幼在江户当学徒,长大自立门户后又一直在江户经商,染了不少江户子的毛病。债权人要求法庭冻结它的财产。法庭执行人员未来之前老先生痛心地说:“即使我把所有财产都交给执行人,他们也会说,这家人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破烂以外什么令人眼热的东西也没有。再怎么说你是穷苦人,也有点忒穷了!我不想让人这样说!当此之际,我要是不让他们从我家里抄出点惊世骇俗的玩艺,我会骂名千载的!”这位老先生把手头的财产当了,求了一个老字号买了几件稀世珍宝拿回家,等着法庭执行人的到来,人家没来的时候他还着急。为了一时的痛快不惜倾家荡产,这就是江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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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0: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谈金圣叹

  圣叹的散文现在的确只好到他所批书中去找了,在五大部才子书中却也可找出好些文章来,虽然这工作是很不容易。我觉得他替东都施耐庵写的《水浒传序》最好,此外《水浒》《西厢》卷头的大文向来有名,但我看《唐才子诗》卷一那些谈诗的短札实在很好,在我个人觉得,还比洋洋洒洒的大文更有意思。《杜诗解》卷二,自《萧八明府实处觅桃栽》至《早起》,以四绝一律合为一篇,说得很是别致,其中这段批语,也是一首好文章:
  “无量劫来,生死相续,无贤无愚,俱为妄想骗过。如汉高纵观秦皇帝,喟然叹曰,大丈夫当如此矣。岂非一肚皮妄想?及后置酒未央,玉卮上寿,却道,季与仲所就孰多?此时心满意足,不过当日妄想圆成。陈涉辍耕垄上曰,富贵无相忘。此时妄想与汉高无别,到后为王沉沉,不过妄想略现。阮嗣宗登广武观刘项战处曰,遂使孺子成名。亦是此—副肚肠,一副眼泪,后来身不遇时,托于沉冥以至于死,不过妄想消灭。或为帝王,或为草窃,或为酒徒,事或殊途,想同一辙。因忆为儿嬉戏时,老人见之,漫无文理,不知其心中无量经营,无边筹画,并非卒然徒然之事也。羊车竹马,意中分明国王迎门拥篲,县令负弩前驱;尘羹涂饭,意中分明盛馔变色,菜羹必祭;桐飞剪笏,榆落收钱,意中分明恭己垂裳,绕床阿堵。其为妄想,与前三人有何分别。”又《早起》题下批语亦佳,可算作一篇小文,原诗首句“春来常早起”下注云:
  “此句盖于未来发愿如此,若作过后叙述,便索然无味,则下句所云幽事,皆如富翁日记帐簿,俗子强作《小窗清记》恶札,不可不细心体贴。”读之不禁微笑,我们于此窥见了一点圣叹个人的好恶,可知他虽然生于晚明,却总不是王百谷吴从先一流人也。


  买得日本刻《徐而庵诗话》一卷,盖即《而庵说唐诗》卷首,有文化丁丑星岩居士梁纬跋云:“余独于清人诗话得金圣叹徐而庵两先生,其细论唐诗透彻骨髓,则则皆中今人之病,真为紧要之话。”

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年9月出版了《金圣叹全集》,不知道全不全。还见过金圣叹批注的《推背图》,不知真假。

  “先生饮酒,辄三四昼夜不醉,诙谐曼谑,座客从之,略无厌倦。偶有倦睡者,辄以新言醒之。不事生产,不修巾幅,谈禅谈道,仙仙然有出尘之致,殆以狂自好乎。余问邵悟非(讳然)先生之称圣叹何义,曰,先生云,《论语》有两喟然叹曰,在颜渊则为叹圣,在与点则为圣叹。此先生之自为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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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9-29 15:12:06 | 显示全部楼层
《醉馀随笔》

    “韩柳并称而柳较精博,一辟佛,一知佛之不可辟也。李杜并称而李较空明,一每饭不忘君,一则篇篇说妇人与酒也。妇人与酒之为好诗料,胜所谓君者多矣。”洪君盖学佛者,又性喜酒,故其言如此,虽似稍奇,却亦大有理。韩愈的病在于热中,无论是卫道或干禄,都是一样。谢肇淛《五杂组》卷十三云:
    “今人之教子读书,不过取科第耳,其于立身行己不问也,故子弟往往有登[月無]仕而贪虐恣睢者,彼其心以为幼之受苦楚政为今日耳,志得意满,不快其欲不止也。噫,非独今也。韩文公有道之士也,训子之诗有一为公与相潭潭府中居之句,而俗诗之劝世者又有书中自有黄金屋等语,语愈俚而见愈陋矣。”

再说洪君的随笔又有一则云:
    “《甲申殉难录》某公诗曰,愧无半策匡时难,只有一死答君恩。天醉曰,没中用人死亦不济事。然则怕死者是欤?天醉曰,要他勿怕死是要他拼命做事,不是要他一死便了事。”此语极精。

又一则云:
    “去年游西湖深处,入一破寺,见一僧负锄归,余揖之曰,阶上冬瓜和尚要他何用?僧曰,只是吃的。曰,恐吃不下许多。曰,一顿吃一个饱。曰,和尚也要饱?曰,但求一饱,便是和尚。至今思之,此僧不俗。”此僧与此居士真都不俗。


干谒:为某种目的而求见 [地位高的人]。

干谒诗是古代文人为推销自己而写的一种诗歌,类似于现代的自荐信。一些文人为了求得进身的机会,往往十分含蓄地写一些干谒诗,曲折地表露自己的心迹。
例1:(弟道约)好以荣利干谒,乞丐不己,多为人所笑弄。——《北史·郦道元传》
例2:以兹误生理,独耻事干谒。——唐·杜甫《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例3:唐代诗人朱庆余,在临考前给水部员外郎张籍写了一首七言绝句《近试上张水部》探听虚实:“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眉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洞房花烛夜后,早晨要拜见公婆,精心梳妆,羞问夫婿,眉毛画得深浅合不合时宜?此诗借新婚之后的脉脉情事,把自己比喻成即将拜见公婆的新媳妇,把张水部比喻成舅姑(公婆),探听虚实。比喻通俗贴切,别出心裁。
例4:唐代诗人孟浩然,给丞相张九龄写了一首五言律诗《临洞庭湖赠张丞相》,期求得到援引推荐:“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诗歌委婉地表达了希望为圣朝干一番事业的急切心情。

  干禄:求功名利禄
  南北朝 时勋贵、官吏对被役使的“干”收取免役绢作为一种额外俸给,称“干禄”。《北史·恩幸传·齐诸宦者》:“犹以 波斯 狗为仪同、郡君,分其干禄。”《资治通鉴·陈宣帝太建七年》:“旧苍头 刘桃枝 等皆开府封王,其余宦官、 胡 儿、歌舞人、见鬼人、官奴婢等滥得富贵者,殆将万数……乃至狗、马及鹰亦有仪同、郡君之号,有鬭鸡,号开府,皆食其干禄。” 胡三省 注:“干出所部之人,一干输绢十八匹,干身放之。”   
||  1.求福。《诗·大雅·旱麓》:“岂弟君子,干禄岂弟。”
  2.求禄位;求仕进。《论语·为政》:“ 子张 学干禄。” 汉 王充 《论衡·自纪》:“不鬻智以干禄,不辞爵以吊名。”《梁书·明山宾传》:“兄 仲璋 婴痼疾,家道屡空, 山宾 乃行干禄。”《金史·隐逸传序》:“后世干禄者多,其先人尚人之志与叹老嗟卑之心,能去是者鲜矣。” 清 蒲松龄 《聊斋志异·书痴》:“非为干禄,实信书中真有金粟。” 鲁迅 《坟·文化偏至论》:“虽兜牟深隐其面,威武若不可陵,而干禄之色,固灼然观于外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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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 09:43:14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王韬

他们这种名士派的才情本来我别无什么意见,但是这篇辩解文章读了觉得很不愉快,文情皆浮夸不实,其人至多可比袁子才,若李笠翁郑板桥还是赶不上了。

  “张经甫葛子源范蠡泉姚子让来访。谈及洋烟流毒中土,余曰,闻紫诠近亦嗜洋烟。子源曰,洋烟盛行或由愤世之士借烟排一切无聊,非特误庸愚小民,聪明士人亦往往婴其毒。”此言王氏吸雅片,而辩护者又托辞于志士以此遣愁,此说最无聊,也极不可信,信陵君的事我们不知道,若平常一文人或下第或罢官,便自以为宇宙间最大冤屈,沉溺于酒色,或并吸大烟,真者已可笑,假者无非饰词纵欲耳。《晋书》记文帝欲为武帝求婚于阮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如此之事可谓不得巳,但岂平常的人所能模仿。

卷二《苏杭日记》八月一日条下云:
  “余私谓非一洗烟毒与六经毒,中土之事无可下手。”则又决然下断语,持与王紫诠的话相较,觉得此二游记的著者盖不可同日而语矣。冈氏所云六经毒,不独指科举制艺,并包括考据义理在内,可谓有识。王氏在同光之际几为知识界的权威,但脱不去名士才子气,似乎终于是一个清客,不过在太平之时专门帮闲,乱世则帮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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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1 15:32:43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焚书坑儒

  《雅笑》三卷,题李卓吾汇辑,姜肇昌校订并序,卷三有《坑儒》一则云:
  “人皆知秦坑儒,而不知何以坑之。按卫宏《古文奇字序》,秦始皇密令人种瓜于骊山型谷中温处,瓜实成,使人上书曰冬瓜实。有诏下博士诸生说之,人人各异,则皆使往视之,而为伏机,诸儒生皆至,方相难不决,因发机从上填之以土,皆压死。”眉批有云:
  “秦始皇知瓜冬实儒者必多饶舌,岂非明王。”又云:“儒者凡谈说此等事原可厌,宜坑,秦始皇难其人耳。”

清初有曲江廖燕者,著《二十七松堂文集》十六卷,卷一有《明太祖论》是天下妙文,其中有云:
  “吾以为明太祖以制义取士与秦焚书之术无异,特明巧而秦拙耳,其欲愚天下之心则一也。”后又申言之曰:
  “且彼乌知诗书之愚天下更甚也哉。诗书者为聪明才辨之所自出,而亦为耗其聪明才辨之具,况吾有爵禄以持其后,后有所图而前有所耗,人日腐其心以趋吾法,不知为法所愚,天下之人无不尽愚于法之中,而吾可高拱而无为矣,尚安攀焚之而杀之也哉。”又云:
  “明制,士惟习四子书,兼通一经,试以八股,号为制义,中式者录之。士以为爵禄所在,日夜竭精敝神以攻其业,自四书一经外咸束高阁,虽图史满前皆不暇目,以为妨吾之所为,于是天下书之不焚而自焚矣。非焚也,人不复读,与焚无异也。”我们读了此文,深知道治天下愚黔首的法子是考八股第一,读经次之,焚书坑儒最下。盖考八股则必读经,此外之书皆不复读。即不焚而自焚,又人人皆做八股以求功名,思想自然统一醇正,尚安事杀之坑之哉。至于得到一题目,各用其得意之做法,或正做或反做,标新立异以争胜,即所谓人人各异,那也是八股中应有之义,李卓吾以为讨厌可也,金圣叹以为应扑亦可也,若明太祖与廖燕当必能谅解诸生的苦心而点头微笑耳。秦始皇立志欲愚黔首,看见儒生如此热心于文章,正应欢喜奖励,使完成八股之制义,立万世之弘基,庶乎其可,今乃勃然大怒而坑杀之,不惟不仁之甚,抑亦不智之尤矣。中国臣民自古喜做八股,秦暴虐无道,焚书以绝八股的材料,坑儒以灭八股的作者,而斯文之运一厄,其后历代虽用文章取士,终不得其法,至明太祖应天顺人而立八股,至于今五百馀年风靡天下,流泽孔长焉。破承起讲那一套的八股为新党所推倒,现在的确已经没有了,但形式可灭而精神不死,此亦中国本位文化之一,可以夸示于世界者欤。新党推倒土八股,赶紧改做洋八股以及其他,其识时务之为俊杰耶,抑本能之自发,或国运之所趋耶。总之都是活该。诸君何不先读熟一部《四书味根录》,吾愿为新进作家进一言。


本文的附记也蛮有意思的。
  [附记]
  《文饭小品》第六期上有施蛰存先生的《无相庵断残录》,第五则云《八股文》,谈及廖燕的文回章,云《二十七松堂集》已有铅印本,遂以银六元买了来。其实那日本文久二年(一八六二)的柏悦堂刊本还不至于“绝无仅有”,如张日麟的铅印本序所说,我就有一部,是以日金二圆买得的。名古屋的“其中堂”书店旧书目上几乎每年都有此书,可知并不难得,大抵售价也总是金二圆,计书十册,木板皮纸印,有九成新,恐怕还是近时印刷的。中国有好事家拿来石印用白纸装订,亦是佳事,卖价恐亦不必到六元吧。
  十一月廿五日,校阅时记。


周作人的《苦竹杂记》写于1935年。而在1933年底,鲁迅于施蛰存在打笔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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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7 15:41:50 | 显示全部楼层
孙蕡绝命诗

附记中有一段有点意思
  十月三十一日上海《立报》载大佛君的《近人笔记中几笔糊涂账》,末一节云:
  “近日某君记湖南名士叶德辉绝笔诗,谓叶在临刑时索笔纸写五言一绝,诗为‘慢擂三通鼓,西望夕阳斜,黄泉无客店,今夜宿谁家。’此亦张冠李戴者欤。盖叶以‘农运方兴,稻梁粟麦黍稷,杂种出世;会场扩大,马牛羊鸡犬豕,六畜成群’一联贾祸,则为事实。


网上查了一下,此对联横批为:斌尖卡傀(意思是不文不武,不大不小,不上不下,不人不鬼。)


??周作人在《饭后随笔》中还有一段:
??  
??  去年夏天,在上海遇到一位北大旧人,“五四”前后在校,所以年纪也有五十多了吧?  
??  因为他是湖南人,谈话便拉到叶德辉上边去,事有凑巧,那时他正在湖南党部办事,这叶案即是他经用办理的,他便把这经过讲给我听。  
??  据说之事根源还在民国四年,袁世凯预备做皇帝,各地官绅群起劝进,叶德辉忽发奇想,在民间征发了五十名十五六岁的少女,说要训练了送到洪宪宫中去当女官,他在地方上很有势力,老百姓那敢违抗。  
??  不久帝制被迫取消,女官已用不着了,可是叶德辉自己“先都用过了”,随后再打发他们回家去。事隔十年,人民革命在两湖开始,那些女人有的已成了干部 ,便向农会申诉了这事,其时农会是有武力的,便把他捉了起来,由党部主持公同审理。那些原告一一陈述,时地都有确凿的证据,他也无可否认,讲话的人说,“我们也像现在这么样坐着,并没有什么形式,我们便问他,叶先生你怎么说,他回答说,那么杀一儆百可也。”这件事便是这样解决的。
??  我的记录在用字上或者稍有出入,因为原语已记不真,大意则并无错误,至于传说叶之得祸由于给农会写对联,有马牛羊鸡犬豕都是畜生之语,以及临死的“黄泉无客店,今夜宿谁家”之句,全是凭空捏造的话,这诗乃是一千多年的老话,对联则想假借笔祸来做烟幕,其用意是很明了的了。”
??
另外,又在网上查了点资料:


观古堂是叶氏室名,也是其藏书之所。原在长沙洪家井叶氏寓宅内,今已不存。观古堂藏书之富,经叶氏竭四十年心力,凡四部要籍无不搜罗宏富,充栋连橱,藏书数量近三十万卷。在观古堂的皮藏中不乏海内善本,其中最著者为宋胶泥活字本《韦苏州集》金刻本《埤雅》宋隆兴元年刻本《南丘总胜集》,南宋刻陈玉父本《玉台新咏》元刻以邀继公《仪礼集说》婺州本《荀子》、大德本绘图《列女传》张佰颜本《文选》等。
叶氏藏书虽多,但他并不满足。在1912年写的《书空集》中,他曾以《恨不读永乐大典》《恨不得读道藏》、《恨不读敦煌石室藏书》为题,写了三恨诗。在诗中及讨诗前小序里,揭露了外国侵略者破坏,掠夺中国文物图的罪行,并对当权的地方官吏漠无闻,致使中国千年不传之秘书沦于表示痛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他的爱国思想。叶氏爱书如命,让其孙守之,更有趣的是,他尝书老婆不借书不借的条子,粘贴在书架上,可见其爱书之痴迷。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叶氏死后,观古堂藏书因家人仓皇逃出,无法顾及,被窃取而开始散。加之叶氏不肖之子嗜赌,致使观古堂藏书已无复旧观。观古堂的大部分珍本善本,在抗日战争时期,由其子叶启倬,叶启慕卖给了日本人山本现藏日本。家藏珍贵图大量外流绝非叶氏所愿,对其三恨诗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讽刺,其余数量不多的书,在新中国或后陆续归藏湖南图书馆,湖南省博物馆等公家单位。
叶德辉一生好书,日以搜索整理书籍藏为乐事,而且第得一书,必缀一,或较共文字之异或述其版刻原委,无不纤细毕译。1916年,叶氏将其藏书目录编成《观古堂藏书目》,此为叶氏一生精力所注,同时又着《郎园读书志》十六卷,两者均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叶氏除了藏书之外,还从不刻书活动,称得上是一位大出版家。从1889年,几乎每上都刻上几本书。这些书或者以丛书的形式编刻,或者以单行本印。至其死之年,先后刻印了近两百本。这些书至今是众多图书馆的珍藏之物。
叶氏编刻的书主要有:
《观古堂所著书》,收入的基本上是叶氏自己作的辑佚,专着诗文。
《观古堂汇刻书》,收录有《三家诗补遗》,《尔雅补注》等21种。
《观古堂书目从刻》,共收录前人所撰书目共15处,价值较高,有助于版本目录学的研究。
《双梅景阐丛书》,包括《素女经》《素女方》《玉房秘决》,《玉房指要》,《洞 子》《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由于内容涉及性学、娼妓,戏曲,优伶,历来为人们所诟病,被认为是诲淫之书。因当时谭廷曾为丛书题签,故印销多,获得甚丰。
《丽娈丛书》,丽娈即离娄,相传为黄帝时人,明目能察针末于百步之外。叶氏自称丽娈主人,并用来作书名,有自诩识别版本之意。收录有《南丘总胜集》《七国象棋局》等9种,其中有的仿宋元善本影刻,有的仿明本影刻。
叶氏所校刊的单行之书很多,其中以《石林燕语》,《元朝秘史》,《避暑录话》,《宋赵忠定奏议》,《通历》等书最为出名。如《元朝秘史》解放后一版再版,叶氏刻本的价值及其为学术界所重视的程度于此可见一斑。
正由于叶氏刻书经验丰富,1918年商务印书馆初拟刊印《四部丛刊》时,张元济,缪葵荃孙等人曾向其征询意见。叶氏提出“取世不经见之宋元精本缩至小册,而以原书大小尺寸载明书首的主张,得到张元济的同意得以施行。
叶德辉长于经学,文字学,是一位学者型的藏书家,某藏书目的绝非附庸风雅,而是用以治学。其死敌梁 启超曾称叶学问甚好,是一位声名显赫的版本目录学家,其著作影响最大的当推《书林清话》。这是叶氏根据自己所藏而写的一部有系统的关于古代雕板书籍各项专门知识的专着,奠定了其近代版极高的学术水平。



叶氏死后,吴梅《霜崖诗录》,有哀叶五律两首:

  目空天下士,为我偶垂青,岂意一朝别,南天见落星。
  诙谐得奇祸,刑辟失常经,安得中原笔,重书有道铭。
  
  大名垂四海,小隐寄三吴,曾造通儒第,如披博古图。
  奇文搜紫简,余技事丹炉,竟杀读书种,天高何处呼。



  辛亥革命胜利后,革命元勋黄兴乘舰由上海经湖北返湘。人们为了表达对他的爱戴,决定把长沙的德润门改成黄兴门,把长沙最繁华的商业街改名为黄兴街。叶德辉的倔性又发作了。他竟命扫街人将街牌撤去,大闹坡子街。如此这般,在旁人看来,无异于公然反对革命领袖。于是他险些被警察逮捕,靠着日本人的轮船,才得以脱生。一年之后,坡子街早已恢复原名(事实上,黄兴返湘不久,即辞谢了改名之事),叶德辉还意犹未尽,又作《光复坡子街地名记》,沿街散发。他说:世界各国,只有美国以总统华盛顿名称称其都城,那是因为华盛顿是开国总统,美国又是新国,没有旧地名;至于英国,有维多利亚,那是以人合物。中国古有莫愁湖、明妃村、薛涛井,那都是绝代佳人,后人为了表示爱慕之情,故以当时之产地,慰万古之相思。黄兴乃须眉丈夫,怎么能像个女人一样?长沙只有鸡公坡鸭公桥,不闻以人名称地名。况且纪念某人也当在他死后。黄兴还活着,怎能以他的名字命名街道?商场地名断不容以一时一人之名义轻相改署。要改,也只能是将黄兴改名为坡子街,或者将黄兴的出生地金坑改名为黄兴坑、黄兴读书的明德学堂改名为黄兴学堂。言词之尖酸,直叫人愤怒得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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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7 15:44:40 | 显示全部楼层
《煮药漫抄》

岳飞有言,天下太平要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怕死。我觉得现在的病却是在于武人谈文,文人讲武。武人高唱读经固无异于用《孝经》退贼,文人喜纸上谈兵,而脑袋瓜儿里只有南渡一策,岂不更为何子峨所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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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17:37:50 | 显示全部楼层
刘青园《常谈》

    对于鬼神报应等的意见我觉得刘青园的要算顶好。青园名玉书,汉军正蓝旗,故书署辽阳玉书,生于乾隆三十二年(一七六七),所著有《青园诗草》四卷,《常谈》四卷,行于世。《常谈》卷一有云:
    “鬼神奇迹不止匹夫匹妇言之凿凿,士绅亦尝及之。唯余风尘斯世未能一见,殊不可解。或因才不足以为恶,故无鬼物侵陵,德不足以为善,亦无神灵呵护。平庸坦率,无所短长,眼界固宜如此。”又云:
    “言有鬼言无鬼,两意原不相背,何必致疑。盖有鬼者指古人论鬼神之理言,无鬼者指今人论鬼神之事言。”这个说法颇妙。刘本系儒家,反释道而不敢议周孔,故其说鬼神云于理可有而于事则必无也。又卷三云:
    “余家世不谈鬼狐妖怪事,故幼儿辈曾不畏鬼,非不畏,不知其可畏也。知狐狸,不知狐仙。知毒虫恶兽盗贼之伤人,不知妖魅之祟人,亦曾无鬼附人之事。又不知说梦占梦详梦等事。”又一则列举其所信,有云:
    “信祭鬼神宜诚敬,不信鬼神能监察人事。信西方有人其号为佛,不信佛与我有何干涉。信圣贤教人以伦常,不信圣贤教人以诗文。信医药可治病②,不信灵丹可长生。信择地以安亲,不信风水能福子孙。信相法可辨贤愚邪正,不信面目能见富贵功名。信死亡之气疠疫之气触人成疾,不信殃煞扑人疫鬼祟人。信阴阳和燥湿通蓄泄有时为养,不信精气闭涸人事断绝为道。信活泼为生机,不信枯寂为保固。信祭祀祖先为报本追远,不信冥中必待人间财物为用。似此之类不一而足,忆及者志之,是非亦不问人,亦不期人必宜如此。”此两则清朗通达,是儒家最好的境地,正如高骏烈序文中所说,“使非行已昭焯,入理坚深,事变周知,智识超旷,何以及此”不算过誉,其实亦只是懂得人情物理耳,

    “说鬼者代不乏人,其善说者唯左氏晦翁东坡及国朝蒲留仙纪晓岚耳,第考其旨趣颇不相类。盖左氏因事以及鬼,其意不在鬼。晦翁说之以理,略其情状。东坡晚年厌闻时事,强人说鬼,以鬼自晦者也。蒲留仙文致多辞,殊生鬼趣,以鬼为戏者也,唯晓岚旁征远引,劝善警恶,所谓以鬼道设教,以补礼法所不足,王法所不及者,可谓善矣,第搢绅先生夙为人望,斯言一出,只恐释黄巫觋九幽十八狱之说藉此得为口实矣。”以鬼道设教,既有益于人心世道,儒者宜赞许之,但他终致不满,这也是他的长处,至少总是一个不夹杂道土气的儒家,其纯粹处可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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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1 17:4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柿子的种子》

叶松石在所著《煮药漫抄》中说得好:
  “少年爱绮丽,壮年爱豪放,中年爱简练,老年爱淡远。”虽然原是说诗,可通于论文与人。

永井荷风在《江户艺术论》中论木板画的色彩云:
  “这暗示出那样暗黑时代的恐怖与悲哀与疲劳,在这一点上我觉得正如闻娼妇啜泣的微声,深不能忘记那悲苦无告的色调。”正可互相发明。不但此也,就是一般尚武的音曲表面虽是杀伐之音,内里还是蕴藏着同样的悲哀,此正是不大悖人情处,

随笔文有一则云:
  “在《聊斋志异》里到处有自称是狐所化的女人出现。
  “但是在许多地方这些只是自己招承是狐而已,大抵终于未曾显出狐的真形来。
  “假如在她们举动的什么地方即使有些神异之点,但这或者只在为多智慧的美女所迷的忠厚老实的男子眼里看去才见得如此,这样地解释一下,许多事情也就可以自然了解了。
  “虽然如此,在此书里表现出来的支那民族中,有所谓狐这超自然的东西曾经确实地存在,不,恐怕现今也还仍旧存在着,那是无疑的了。
  “这是某种意味上不得不算是可以歆羡的事。
  “至少,假如不是如此,这部书里的美的东西大半就要消灭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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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2 11:3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梦录》

本来这是很好的事,所可惜的是编订的人过于求雅正,反而失掉了原书不少的好处。如常氏序中云:
    “且录中语多鄙俚,类皆委巷秕稗小说,荒诞无稽,为文人学士所吐弃。如言繁塔为龙撮去半截,吹台是一妇人首帕包土一抛所成,北关王赴临埠集卖泥马,相国寺大门下金刚被咬脐郎缢死背膊上,唬金刚黑夜逃出北门,诸如此类,偻指难数,读之实堪捧腹。”因此根据了他“于其悠谬繁芜者节删之”的编例便一律除掉了,这实在是很可惜的。那些贵重的传说资料也可以说是虽百金亦不易的,本已好好地记录在书上了,却无端地被一刀削掉,真真是暴殄天物。假如这未经笔削的抄本还有地方可找,我倒很想设法找来一读,至少来抄录这些被删的民间传说,也是一件值得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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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2 11:33:07 | 显示全部楼层
《拜环堂尺牍》

    “当虏之初起也,彼密我疏,彼狡我拙,彼合我离,彼捷我钝,种种皆非敌手,及开铁一陷,不言守而言战,不言战而且言剿。正如衰败大户仍先世馀休,久驾人上,邻居小民窥见室中虚实,故来挑搆,一不胜而怒目张牙,诧为怪事,必欲尽力惩治之。一举不胜,墙垣户牖尽为摧毁,然后紧闭门扇,面面相觑,各各相讥。”这一个譬喻很有点儿辛辣,仿佛就是现今的中国人听了也要落耳朵吧

书中又有两封信全篇均佳,卷一《与天台山文心大师》云:
    “山中别时觉胸中口中有无数唱和语,而一抵家只字全无,甚哉有家之累也。蔬菜越人以此味压江南,乃天台亦产之,鹤背上又带出许多来,益惹妒矣。尊作细玩,字字清冷。序语不敢辞,或合诸刻汇成一集,抑散珠片金,且零星现露耶,便中幸示之。日者所惠藤杖被相知者持去,又见所造叶笠甚佳,敢乞此二物以为山行胜具,不以我为贪否?一笑。”卷五《与王遂东工部》云:
    “江右相闻后至今又三载,荣俸及瓜,娇莺尚坐故枝,何也?荆去家四千里,去留都三千里,与翁台隔越遂同化外。小儿书来云,输金大邀宽政,晋谒之下饮以罗绮,浓情眷眼俱出格外,弟何施而受此赐,感谢感谢。拙剃不禁遭连鬓胡,荆南何地,有旧藩又有新藩,有水客又有陆客,有部使又有内使,旧江陵一血手溅及弟衣,遂欲与之共浣,鉴湖味如蜜,欲尝不可,奈之何哉。徐善伯差满将行,喜吴金堂为之继,尚有故乡声气,不然几孤另煞也。兹遣视小儿,手勒附谢。小儿质弱,即试未必售,山妻卧病,家间乏人,意欲稍傍宫墙即今还里,当事者倘加羁绁,犹望翁台一言鬆之也,并恳。”此信系寄谑庵的,说也奇怪,文字也有点像《文饭小品》中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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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9 09:43:13 | 显示全部楼层
读禁书

话虽如此,好奇心到底都有的,说到禁书谁都想看一看,虽然那蓝胡子的故事可为鉴戒,但也可以知道禁的效力一半还是等于劝。

《拜环堂文集》,会稽陶崇道著,即陶石篑石梁的侄子

 文集卷四《复杨修翎总督》云:
    “古人以犬羊比夷虏,良有深意。触我啮我则屠之,弭耳乞怜则抚而驯之。”

最妙的如《答毛帅》(案即毛文龙)云:
    “当虏之初起也,彼密我疏,彼狡我拙,彼合我离,彼捷我钝,种种皆非敌手。及开铁一陷,不言守而言战,不言战而且言剿。正如衰败大户,仍先世馀休,久驾人上,邻居小民见室中虚实,故来挑搆,一不胜而怒目张牙,诧为怪事,必欲尽力惩治之,一举不胜,墙垣户牖尽为摧毁,然后紧闭门扇,面面相觑,各各相讥。此时从颓垣破壁中一人跃起,招摇僮仆,将还击邻居,于是群然色喜,望影纳拜,称为大勇,岂知终是一人之力。”形容尽致,真可绝倒。不过我们再读一遍之后,觉得有点不好单笑明朝人了,仿佛这里还有别的意义,是中国在某一时期的象征,而现今似乎又颇相像了。集中也有别的文章,如《复朱金岳尚书》云:
    “凡人作文字,无首无尾,始不知何以开,后不知何以阖,此村郎文字也。有首有尾,未曾下笔,便可告人或用某事作开,或用某事作阖,如观旧戏,锣鼓未响,关目先知,此学究文字也。苏文忠曰,吾文如万斛源泉,不择地而布,行乎不得不行,止乎不得不止。夫所谓万斛也,文忠得而主之者也;不得不行不得不止者,文忠不得而主之者也。识此可以谈文,可以谈兵矣。”作者原意在谈兵,因为朱金岳本来就是兵家,但是这当作谈文看,也说得很有意思。谢章铤《赌棋山庄笔记》云:
    “窃谓文之未成体者冗剽芜杂,其气不清,桐城诚为对症之药。然桐城言近而境狭,其美亦殆尽矣,而迤逦陵迟,其势将合于时文。”这所说的正是村郎文字与学究文字,那与兵法合的乃是文学之文耳。陶路甫毕竟是石篑石梁的犹子,是懂得文章的,若其谈兵如何,则我是外行,亦不能知其如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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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29 09:44:36 | 显示全部楼层
杜牧之句

    《困学纪闻》卷十八评诗有一节云:
  “忍过事堪喜,杜牧之《遣兴》诗也,吕居仁《官箴》引此误以为少陵。”翁注引《官箴》原文云:
  “忍之一字,众妙之门,当官处事,尤是先务,若能于清谨勤之外更行一忍,何事不办,《书》曰,必有忍其乃有济。此处事之本也。谚曰,忍事敌灾星。少陵诗曰,忍过事堪喜。此皆切于事理,非空言也。王沂公常言,吃得三斗酽醋方做得宰相,盖言忍受得事。”


可是这句诗我却以为是好的,也觉得很喜欢,去年还在日本片濑地方花了二十钱烧了一只小花瓶,用蓝笔题字曰:
  “忍过事堪喜。甲戌八月十日于江之岛,书杜牧之句制此。知堂。”瓶底画一长方印,文曰,“苦茶庵自用品。”这个花瓶现在就搁在书房的南窗下。我为什么爱这一句诗呢?人家的事情不能知道,自己的总该明白吧。自知不是容易事,但也还想努力。我不是尊奉它作格言,我是赏识它的境界。这有如吃苦茶。苦茶并不是好吃的,平常的茶小孩也要到十几岁才肯喝,咽一口酽茶觉得爽快,这是大人的可怜处。人生的“苦甜”,如古希腊女诗人之称恋爱。《诗》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这句老话来得恰好,中国万事真真是“古已有之”,此所以大有意思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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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0 11:37: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笠翁与随园

李笠翁虽然是一个山人清客,其地位品格在那时也很低落在陈眉公等之下了,但是他有他特别的知识思想,大抵都在《闲情偶寄》中,非一般文人所能及,总之他的特点是放,虽然毛病也就会从这里出来的。刘廷玑著《在园杂志》卷一云:
  “李笠翁渔,一代词客也,著述甚夥,有传奇十种,《闲情偶寄》,《无声戏》,《肉蒲团》各书,造意遣词皆极尖新。沈宫詹绎堂先生评曰,聪明过于学问,洵知言也。但所至携红牙一部,尽选秦女吴娃,未免放诞风流。昔寓京师,颜其旅馆之额曰贱者居,有好事者戏颜其对门曰良者居,盖笠翁所题本自谦,而谑者则讥所携也。所辑诗韵颇佳,其《一家言》所载诗词及史断等类亦别具手眼。”此节对于笠翁的褒贬大抵都得中,殆康熙时人见识亦较高明耶。

若以《随园食单》来与饮馔部的一部分对看,笠翁犹似野老的掘笋挑菜,而袁君乃仿佛围裙油腻的厨师矣。

我在这里须得交代明白,我很看重趣味,以为这是美也是善,而没趣味乃是一件大坏事。这所谓趣味里包含着好些东西,如雅,拙,朴,涩,重厚,清朗,通达,中庸,有别择等,反是者都是没趣味。普通有低级趣味这一句话,虽然看样子是从日本输入的,据我想也稍有语病,但是现在不妨借来作为解说,似乎比说没趣味更容易懂些。没趣味并不就是无趣味,除非这人真是救死唯恐不赡,平常没有人对于生活不取有一种特殊的态度,或淡泊若不经意,或琐琐多所取舍,虽其趋向不同,却各自成为一种趣味,犹如人各异面,只要保存其本来眉目,不问妍媸如何,总都自有其生气也。最不行的是似是而非的没趣味,或曰假趣味,恶趣味,低级趣味均可,假如照大智若愚的这说法,这可以说是大俗若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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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0-30 11:40: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两国烟火

    黄公度著《日本国志》卷三十六,《礼俗志》三游燕类有烟火一则云:
  “每岁例以五月二十八夜为始放烟火之期,至七月下旬乃止。际晚,烟火船于两国桥南可数百武横流而泊,霹雳乍响,电光横掣,团团黄日,散为万星。既而为银龙,为金乌,为赤鱼,为火鼠,为蝙蝠,为蜈蚣,为梅,为樱,为杏,为柳絮,为杨枝,为芦,为苇,为橘,为柚,为樱桃,为藤花,为弹,为球,为箭,为盘,为轮,为楼,为阁,为佛塔,为人,为故事,为文字,千变万化,使人目眩。两岸茶棚,红灯万点,凭栏观者累膝叠踵。桥上一道,喧杂拥挤,梁柱挠动,若不能支。桥下前舻后舳,队队相衔,乐舫歌船,弥望无际,卖果之船,卖酒之船,卖花之船,又篙橹横斜,哗争水路。直至更阐夜深,火戏已罢,豪客贵戚各自泛舟纳凉,弦声歌韵,于杯盘狼藉中,呕哑啁哳,逮晓乃散。”

寺门静轩著《江户繁昌记》,亦有一节记两国烟火者云:
  “烟火例以五月二十八日夜为始放之期,至七月下旬而止。际晚,烟火船撑出,南方距两国桥数百步,横于中流。天黑举事,霹雳乍响,电光掣空,一块火丸,碎为万星,银龙影欲灭,金乌翼已翻,丹鱼入舟,火鼠奔波,或棚上渐渐烧出紫藤花,或架头一齐点上红球灯,宝塔绮楼,千化万现,真天下之奇观也。两岸茶棚,红灯万点,栏内观者,累膝叠踵。桥上一道,人群混杀,梁柱挠动,看看若将倾陷。前舻后舳,队队相衔,画船填密,虽川迷水。夜将深,烟火船挥灯,人始知事毕。时水风洒然,爽凉洗骨,于是千百之观烟火船并变为纳凉船,竞奢耀豪,举弦歌于杯盘狼藉之中,呕哑至晓乃歇。”读此可知黄君之所本,寺门文虽俳谐,却自有其佳趣,若描写几色烟火的情状,似乎更有活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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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 09: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章的放荡

    我们再来《全梁文》里找梁简文的原文,在卷十一录有据《艺文类聚》二五抄出的一篇《诚当阳公大心书》云:
    “汝年时尚幼,所阙者学。可久可大,其唯学钦。所以孔丘言,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若使墙面而立,沐猴而冠,吾所不取。立身之道与文章异,立身先须谨重,文章且须放荡。”

文人里边我最佩服这行谨重而言放荡的,即非圣人,亦君子也。其次是言行皆谨重或言行皆放荡的,虽属凡夫,却还是狂狷一流。再其次是言谨重而行放荡的,此乃是道地小人,远出谢灵运沈休文之下矣。谢沈的傲冶其实还不失为中等,而且在后世也就不可多得,言行不一致的一派可以说起于韩愈,则滔滔者天下皆是也,至今遂成为载道的正宗了。一般对于这问题有两种误解。其一以为文风与世道有关,他们把《乐记》里说的亡国之音那一句话歪曲了,相信哀愁的音会得危害国家,这种五行志的论调本来已过了时,何况倒因为果还是读了别字来的呢。其二以为文士之行可见,不但是文如其人,而且还会人如其文,写了这种文便非变成这种人不可,即是所谓放荡其文岂能谨重其行乎。这也未免说得有点神怪,事实倒还是在反面,放荡其文与谨重其行,其实乃不独不相反而且还相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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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1 09: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情书写法

  “答,爱情的事,无经验的人是不明白的,普通情书常常写言过其实的肉麻话,不如此写不能有力量。”


  闲话休提,我只说,犯罪就是一种异常的经验,只要是老实地说话,不要为了利害是非而歪曲了去感伤地申诉或英雄地表演,于我们都有倾听的价值。日本有古田大次郎要为同志大杉荣复仇,杀人谋财,又谋刺福田大将未成,被捕判处死刑,不上诉而就死,年二十五,所著有《死之忏悔》,为世人所珍重,其一例也。


  我在这里并不真是来讨论情书的写法及其读法,看了那段供词我觉得有趣味的乃因其可以应用于文学上也。窃见文学上写许多言过其实的肉麻话者多矣,今乃知作者都在写情书也。我既知道了这秘密,便于读人家的古今文章大有帮助,虽然于自己写文章没有多少用处,因为我不曾想有什么力量及于别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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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09:19:05 | 显示全部楼层
关于禽言

  禽言亦有出自田夫野老者,唯大半系文士所定,故多田园诗气味,殊少有能反映出民间苦辛的。姑恶自东坡以来即传说妇以姑虐死,故其声云,可谓例外,是真能对于礼教的古井投一颗小石子的了。陆放翁夜闻姑恶诗虽非拟禽言,却是最好的一篇,难得能传出有许多幽怨而仍不能说之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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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2 09: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谈油炸鬼

    刘廷玑著《在园杂志》卷一有一条云:
    “东坡云,谪居黄州五年,今日北行,岸上闻骡驮铎声,意亦欣然。铎声何足欣,盖久不闻而今得闻也。昌黎诗,照壁喜见蝎。蝎无可喜,盖久不见而今得见也。予由浙东观察副使奉命引见,渡黄河至王家营,见草棚下挂油煠鬼数枚。制以盐水和面,扭作两股如粗绳,长五六寸,于热油中煠成黄色,味颇佳,俗名油煠鬼。予即于马上取一枚啖之,路人及同行者无不匿笑,意以为如此鞍马仪从而乃自取自啖此物耶。殊不知予离京城赴浙省今十六年矣,一见河北风味不觉狂喜,不能自持,似与韩苏二公之意暗合也。”


    尤侗著《艮斋续说》卷八云:“东坡云,谪居黄州五年,今日北行,岸上闻骡驮铎声,意亦欣然,盖不闻此声久矣。韩退之诗,照壁喜见蝎,此语真不虚也。予谓二老终是宦情中热,不忘长安之梦。若我久卧江湖,鱼鸟为侣,骡马鞞铎耳所厌闻,何如欸乃一声耶。京邸多蝎,至今谈虎色变,不意退之喜之如此,蝎且不避而况于臭虫乎。”西堂此语别有理解。东坡蜀人何乐北归,退之生于昌黎,喜蝎或有可原,唯此公大热中,故亦令人疑其非是乡情而实由于宦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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